（五）

     回到学校，我第一时间就把海青叫到操场上，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了一番。
　　 海青哭丧着脸，对我赌天发誓，说没有这么回事情，说他绝对不会欺瞒我，我也就没有对他施暴。因为咱答应过人家李小英，说过的话要牢记，做出的承诺要守约呀，哼，以后再也不做这没屁眼的事情了。
　　 李小英一下午都没有来学校上课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。
　　 我猜想，肯定是害羞的缘故吧。女孩子，嘻嘻，脸皮薄得很。躲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？
　　 第二天早上，她像往常一样继续来上课了。还是穿着那件黄褂子，那条黑裤子，还是留着两个小辫子，一如既往的，平静得很。
　　 我仔细观察了很久，也没有发现什么特殊变样之处，就是两个眼睛好像有些微微地发肿，大概昨晚熬夜了吧，呵呵，学习好的学生，生怕把功课拉下来。熬夜熬成这样，也真难为她了。
　　 没过几天，海青便激动地告诉我，李小英答应处朋友了，并且他们还见了面，虽然没有谈多长时间，但是小英让他好好学习，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，互帮互学，争取一同考上大学。
　　 看着海青眉飞色舞的激动样子，我猛然间很嫉妒，真的，心底一下子有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。但是面子上还得显得很高兴，于是就假装笑着说：“再请一顿。”
　　 海青满口答应，还破天荒地给我买了一条“小迎宾”香烟。哈，物有所值了，心理也找回了平衡感。
　　 再后来，海青一下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，起早贪黑地用功学习起来，渐渐地跟我疏远了。好在我酒肉朋友很多，也不在乎他，于是也就无所谓了。
　　 好学生跟差等生永远都有一种无形的界限。
　　 这个我是知道的。
　　 高中三年过得很快，一晃就毕业了。
　　 我们一个宿舍的十名同学，有九个考上了大中专，羞愧得很，咱成为唯一的一个落榜生，实际上也是一个很自然的结果。
　　 李小英考上了雁北师院，海青考上了大同会计。
　　 当人家都在庆贺的时候，我黯然地回到了家中。
　　 父母没有太多的责备，我也很没脸面，于是，愤然之下，当了兵。哈！也算是上了一个国防大学吧。
　　 一切好像是自然得很。
　　 复员，安排工作，娶妻，生子。我溶入了社会，碌碌无为地与大多数人一样，为生活而辛苦地奔波着。偶尔与妻子讲述高中三年的生活，也是讲得津津有味，只不过结局有点不太理想，让妻子笑话了。哈！管她呢。
　　 ……
　　 2001年的时候，县城的一个同学联系我，让我回去见见面。
　　 我欣然答应了，并且有些激动，想想也是，将近十五年了吧，无论是谁也会激动的。
　　 那天，在县城最大的一个饭店里，我们聚在了一起。
　　 看来是有意安排的，同学们来了二十多个，都是在县城混的不错的。什么地税局税政股长，什么国税局税政股长，什么刑警队队长，县连社主任，城关镇党委副书记，县党办主任，银行副行长，交警队副队长，法院民事庭庭长，一中、二中、四中的老师以及副校长等等，哎呀，那个红火热闹呀，人家们也许平时都很熟悉，都在我面前有意或者无意地互相吹捧和自我显示，当然，这是人之常情。谁都想让我这个昔年的“老大”看看，自己有多么的风光。
　　 这当然是学习好的同学，那些跟我一样落榜的同学，一个也没有来，也许是不入流吧。“人以群分，物以类聚”嘛，咱懂得。
　　 李小英也来了，她是二中的一名老师。
　　 海青没有来，听说在太原的一家公司当财务主管。
　　 无非是喝酒、寒暄，互相打听近况，回想回想当年的学习生活，以及唱歌、跳舞、留电话号码等等。有的很豪放，也有的很虚伪，大概是工作单位不同的缘故吧。
　　 当天晚上，我喝得一塌糊涂，被安置在宾馆里睡觉。至于他们何时告别的，我一概想不起来，丢人呀！
　　 第二天接近中午，我才睡醒了。中午又是大摆筵席，我不敢多喝，只是简单地喝了一点啤酒。这时候才知道，国家的公务员原来是这种生活。饭后，开始打麻将，我被李小英单独约了出来。
　　 她的长相没变，十多年了，还是那样看着有些文静。唯一不同的就是身体胖了，很丰腴。不再是“麻杆”了。
　　 走在宽阔的马路上，我很惊奇地发现，县城变化太大了。虽然有的地方还残存着一些旧日的痕迹，不时勾起了我往日的回忆。
　　 十七岁，花季一样的年华，留在这里的，却是青春年华和逝去的梦。
　　 我不由得唏嘘感叹。
　　 “还记得这个邮局吗？”李小英的问话，打断了我的思路。
　　 “嗯，记得。”我回答道。
　　 原来，我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北街邮局跟前。
　　 “还记得你约我在这里见面的情景吗？”她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。
　　 “噢，唉，那时的我很坏，呵呵。”我不无自嘲地笑着。
　　 昨天，我已经听说了她的事情。她一直跟海青谈着恋爱，大学毕业后，分配回县里当了老师。海青也分配到化肥厂财务科当了一名科员。后来他们结了婚，生了一个女儿，再后来又离了婚。我们同学在法院是主管民事的，做了很多工作，就是说不通，只好给他们判决了。海青一怒之下到太原打工。她和女儿留在了县里，独身过着。
　　 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，你还是那样。”她白了我一眼。
　　 “哈哈，也许吧。”我有些伤感。人家都是大学生，咱一个没文化的人，感觉有点自卑得很。
　　 “你没有发现一点什么吗？”小英开玩笑地盯着我说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————待续